这本应是一件很“酷”的事情：在千里之外的中国，凭借上千张低清晰度的视频截图，杜鑫一比一地还原了Central Perk咖啡厅的每一个细节。这部236集的情景喜剧，几乎是所有80后接触的第一部美剧。只是对挑剔的网友而言，他的咖啡厅还是太“山寨”了。

 

9月22日的晚上，柳雅婧穿着婚纱、跌跌撞撞地闯进这家叫做Central Perk的咖啡店时，客人们用手机打着灯、大笑、尖叫，有人感叹：啊，Rachel来了。

 

这一天，是美剧《老友记》开播21周年的纪念日。这部总共十季、236集的情景喜剧，几乎是所有80后的美剧领路人。

 

整整十年时间，观众亲眼见证了纽约六个年轻人的喜怒哀乐，情感和事业的起伏波折。主角中有教授也有服务员，有富二代也有穷**，有控制狂也有人永远控制不住贪吃的嘴。

在第一集中，主角之一的Rachel逃婚后跑进纽约的Central Perk咖啡厅投靠好友Monica，六个人的故事也由此开始。

 

哪怕已经剧终11年，《老友记》依然不曾远去。模仿Rachel的柳雅婧穿过走道，站在咖啡厅舞台的中央，举起酒杯对着台下的光头男说：“感谢Gunther，因为他把大家心中的愿景都搬到了现实中。”

 

Gunther是电视剧里纽约那家Central Perk的经理，也是中国Central Perk的创始人杜鑫的英文名。在这部剧播出16年后，千里之外的杜鑫凭着几千张剧集截图，先后在北京、上海和广州复制了三家几乎一模一样的咖啡店。

 

在北京复制洛杉矶

《老友记》在中国的流行得益于2000年以后DVD光碟的普及和英语文化的蔓延，彼时中国的80后刚刚步入大学校园，《老友记》成为了他们学习口语的范本、太平洋彼岸美国同龄人生活的参考图景和一个时代的记忆。79年出生的杜鑫也是其中之一。

 

2004年5月6日，《老友记》播出大结局，三千多人坐在纽约时代广场的大屏幕前观看，粉丝们相拥泪下。也是在这年冬天，在东北复习考研的杜鑫失恋了，大雪纷飞，以至于他整个大学的记忆“都是雪白色的背景”。同学看他状态不对，对他说：“你不要哭了不要自杀啊，看看老友记就好了。”

 

他浑浑噩噩不洗澡不刮胡子，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看书，难捱的时候看《老友记》，再把一集集音频文件提取倒MP3，睡前听，跑步听。等到将236集全部看完，他觉得自己十分需要这样六个朋友，坐在Central Perk的橘黄色沙发上聊天调侃。

 

这个想法在杜鑫脑海中埋藏了五年，2009年，30岁留学回国后决定实现这个梦想，在北京复制一个和电视里一模一样的Central Perk。

 

他跟朋友们提起了这个梦想，收到的多是劝告：实际一点吧。一开始，他把地址选在一家萧条的写字楼里，附近的租户都劝他慎重，而他只关心哪一间店铺的面积和构造最吻合远在美国的Central Perk。“现实果然是可怕的，”开张后几乎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客人。他只能靠着在咖啡厅隔壁开超市，拉着小车给各个办公室送货赚钱。中午杜鑫躺在Central Perk的六个主角常坐的大沙发上，他心里明白，自己失败了，决定还是好好通过超市赚钱，把咖啡店维持下去。

 

两个月后的一天，杜鑫去市场给超市上货，拉着一小车货物回来，满头大汗。出电梯走到超市的拐角时，听到一阵嘈杂，他心脏跳得剧烈。他第一次见到了让自己流泪的画面：Central Perk里坐满了人。没有经费做任何宣传的咖啡厅通过口口相传的形式积攒了人气，杜鑫看到了《老友记》中Central Perk热闹的场景。

 

再过了一段时间，咖啡厅渐渐出名了。他干脆将超市也关了，将那间房子做成了Joey和Chandler的家，电视椅、桌游台一应俱全。

 

那时网上还没有高清的视频，在随后将近半年的时间里，杜鑫每天都在思考同样的问题：Central Perk的布置究竟是怎样的？《老友记》里的Central Perk并不真实存在，只是剧组在影棚里保留的片场。没有人能告诉杜鑫，剧中的吧台有多高，沙发有多长，他只能靠几千张模糊的截图和粉丝从美国片场拍的照片一点点拼凑。

 

杜鑫还原的Central Perk（下）。

 

大体上的场景可以通过无数张剧集截图达到理想的还原程度，但是一些摄像机无法拍到的角落让杜鑫花费了一番功夫。

 

靠近厨房的两个沙发是剧集里的背景，几乎没有几个镜头拍到，杜鑫只要大概订制出相同外观和颜色的沙发就可以了。可当广州店沙发快要完工时，他突然发现《老友记》的一张海报上，六个主角坐在Central Perk门口合影时，所坐的就是这两张出镜率极低的隐蔽沙发。他立马加钱让家具厂重新改，因为他发现，这两张沙发的扶手上有四个凹痕，人坐在沙发上，手指刚好可以放进里边。

 

木工师傅想不明白了，原来不挺好挺美观的吗？装修的几个月里，杜鑫几乎天天都在和师傅们吵架。他不断地告诉他们，“我们是在还原一件事情，而不是创造出一件事情。”从北京店开始，杜鑫的咖啡厅接连进入上海和广州，随着了解的逐步加深，开广州店时他自认为还原度已经达到了90%以上，“我会比场记、道具的人还要熟悉这些东西。”

 

（古灵精怪的Phoebe。）

 

剧情考试，请问Monica家的门牌号是？

五年前北京Central Perk开业时，杜鑫发起了“Looking For Rachel（寻找Rachel）”的活动，剧中的Gunther暗恋了Rachal十年，单身的杜鑫决定把所有的服务员都命名为Rachel。

熟悉《老友记》剧情，始终是店员招聘的重要标准。生于1988年晓星是北京Central Perk里的第一位“Rachel”，大一就开始看《老友记》的她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深深留下了主角们的烙印，于是求职时她给杜鑫写了一句话，“我要做Monica精神的Rachel”。Monica是剧中典型的强迫症和洁癖者，会把生活中的一切收拾得井然有序。晓星确实如其所言，哪怕有一点咖啡粉撒到地上，她都会像“Monica附身”似地立马擦掉。

 

北京的Central Perk位置偏僻，因此寻道而来的几乎都是老友记迷。现任店员每次都提醒刚进门的客人小心台阶，可大家一进来就沉浸在了场景中，一脚踩个空。曾经有个德国男生，进门后径直走到吧台开始脱衣服，原来里面穿的是他为《老友记》设计的文化衫，上面印着“F.r.i.e.n.d.s”。晓星则常常收到客人的一句“How you doing”，那是剧中Joey搭讪美女的经典台词。

 

每隔一段时间，这里还会有剧情小测试，题目千奇百怪。从Rachel前未婚夫的姓名，到Monica家的门牌号，如果不是资深粉丝，还真是答不上来。

 

Chandler和Joey的兄弟情谊。

 

也会有一些老友记迷们到店里对比着剧中的咖啡厅“挑刺”。一次有两个外国客人来到店里说：“这就只有一个LOGO像啊。”杜鑫带他们走到沙发前，从熟悉的角度扫视全场，客人不服，又对杜鑫说：“剧里没有电视啊。”杜鑫回应他们：“剧里也没有你和我。”

曾在店里兼职的女孩薛雨婷，在今年的环美旅行中来到了洛杉矶的Central Perk，当她踏进影棚后，终于看清了咖啡厅里一块小黑板上满满的字，发现和北京店里的一模一样，那是杜鑫一点点看剧拼凑出来的。当她把片场的照片发给杜鑫后，杜鑫得意地说：“你别再刺激我了。”